想到这里,福王又端详起了手中的金莲十字,陆槐遗下此物,究竟有何含义?
堂外吵杂扰攘之声渐盛,阻断了福王的思绪,福王皱眉道:“何事吵闹?”
差役进来回禀:“死者家属于堂外哭闹。”
福王道:“叫陈都尉将人驱离。”
不多时,外面逐渐安静。福王不及整理思绪,又有一道高亢声音响起,差役飞报,吉和刚刚于狱中自尽。
瓷碗摔作碎片,吉和捡最尖利的那枚割开了自己的喉咙。
血染衣襟,汩汩不止。狱卒们慌了手脚。事态紧急,延请大夫一来一回耽误时间,福王命人即刻将吉和送去医馆。此人待处极刑,绝不容他这般轻易死去。
狱卒们七手八脚将人抬出去,牢房再度恢复安静。心神放松,感官归位,骤觉此间气味难闻。
丝帕捂住口鼻,疾步往外走,一面想这都什么事啊。温少尹下了狱,仇少尹在外面搜捕陆槐,府衙之事全落在他头上,一重不了一重添,他放着清闲王爷不做,干嘛来担这份苦差。顿时想起了脂粉香浓的幽兰坊,想起了公孙娘子。公孙娘子擅长按跷,给她按上一按,通体舒泰。真想过去放松放松。
经过李纤凝的牢房,见她在练五禽戏,时而做鹿抵之态,时而做猿摘之状,倏忽间又化作飞鸟,意态翩然。
身陷囹圄,前途叵测,刚刚牢里又那样混乱,她居然还能淡定从容的强身健体,福王不得不佩服。
“据说五禽戏延年益寿,殿下说我有长寿的命吗?”
李纤凝练完一遍,从头再来。
“这恐怕得取决于夫人自己。”
李纤凝做熊晃之态,“说得对,取决于我。”
她动作舒展优美,虎鹿熊猿鸟之态模仿的惟妙惟肖,福王完整看她舞完一套方走。
吉和送到就近医馆,大夫忙忙的为他止血。反复割了多次,创口太多,失血严重,好在没伤及主动脉,送来的也还算及时,还有救。
大夫忙活了半个时辰,忙活的满头大汗,出来说:“血止住了,犯人暂时无性命之忧。”
“能带走了吗?”
“眼下还不能挪动,等他醒来罢。”
差役没办法,回去禀告上司,留下四人把手。
殊不知有一双眼睛,一直留意着他们的动向。
男人头部受了伤,缠着绷带,仅露出一只眼睛,眼形如蛇,冷不丁对上,叫人心头发寒。
明明受着伤,嘴上不闲,津津有味咀嚼秋葵,粘液在口中拉丝。
笑呵呵走到官差面前,“官爷,吃秋葵么,新鲜摘下来的。”
“走开。”差役没好脸色。
“不收您钱。”男子涎皮赖脸。
“再不滚,休怪我们不客气。”腰刀半出鞘。
男子识趣走开。虽说只是短暂瞥了一眼,伤患勾动的手指还是给他捕捉到了。
午时,差役出去买饭,仅剩三人把手。
男人觑空,来到后院,逢人过来,逗了逗猫。猫儿躺在晾晒的三七上,懒洋洋。人过去,男人闪进药材室,那里存放着许多晒干的药草。不多时,药材室起火,浓烟滚滚。
医馆的大夫、伙计赶往救火,围了一堆病患。京兆府的差役们禁不住好奇,也跟着探头探脑。
伙计提桶泼水,一时泼不灭,招致更多浓烟,浓烟飘向大堂、病室,人人蒙眼捂嘴,咳嗽声此起彼伏,争相往室外奔,急迫地想吸一口新鲜空气。差役们也受不住这股浓烟逃去外面。
“糟了,犯人还在里面。”
其中一个提议搬出来,余者踌躇。
“万一呛死就糟了。”
“哪那么容易呛死,大夫说不让挪动。万一再挪死了,岂不是你我的责任。”
提议的差役不放心,独自回去查看。
两个差役徒等半晌,不见同伴回转,犯起嘀咕。一齐入内查看。
烟雾散了一些,不似先前浓烈,辣的人睁不开眼。差役摸索前进,及到病榻附近,惊见上面无人,“糟了,犯人跑了。”
另一个衙役脚下一绊,跌到时摸到一具肉身,喊道:“在这里,估摸受不住呛,滚下床了。”
翻转其身子,对上面庞,刹那呆住。肉身喉咙遭利器割开,毙命当场,且不是吉和,而是他们的同伴。
福王看到送到他手上的天仙子花气笑了。凶手劫走吉和不算,更兼杀害京兆府公人,留下纸笺挑衅,限官府三日之内拿他归案,否则就等着给吉和收尸。如此明目张胆的挑衅官府,挑衅天威,福王焉能不怒。当即入宫面圣。
圣人早已对天仙子的存在深恶痛绝,屡次抢在官府前面杀人,予生予死,把他这个主宰生杀大权的皇帝放在哪里?视若何物?如今公然挑衅,不将其千刀万剐以儆效尤,官府威严何存?他天子的威严何存?降命福王,不惜一切代价缉拿天仙子归案。
于是大和二年,天仙子案二次重启。
残月篇(其十)明月酽
近日,京兆府囚犯遭人毒杀成了坊间百姓热议的话题,据可靠消息,遇害囚犯均为大秦寺案犯,皇帝原本有意从轻发落这批案犯,突然全部叫人毒杀,引发猜测无数。
立刻有人联想到天仙子,随后朝廷重启天仙子案的调查,不言而喻。同朝廷的义愤填膺不同,坊间百姓对抓捕天仙子普遍持无所谓的态度,天仙子只杀歹人、凶犯,杀不到他们身上,他生也好死也好,与他们不发生关系。看官兵忙的热火朝天,只是喝茶看热闹而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