邹莹看着消费记录上的数字心痛,不是因为钱,而是为了自己:她和梁彦结婚多年,除了带儿子出去旅游的时候住过几次尚算可以的酒店,从未和他单独出去约会过,更不要说是这样用价格兑换环境的高档民宿。
这种感觉在她亲眼看到蝶园时变得更加强烈,因为即便是不懂得欣赏建筑美学的人,身处其中,也能感受到那些被青砖灰瓦红木圈禁起来的,完全游离于都市生活外的清雅和浪漫。
邹莹在自己订的房间里,看着镜子里的女人和她身后华美古朴的房间发呆:她已年过五十,走完大半人生,却好像很少为自己活过,小的时候,邹关强时而清醒时而糊涂,她面对他时,总是如履薄冰,生怕他下一秒犯病,她就会成为他癫狂的牺牲品。
后来他被强制就医,她大大松了口气,也就是在那个时候,她遇到了梁彦——一个无论是成长环境还是性格都与自己完全不同的男生。
用现在的话讲,梁彦是那种极具松弛感的人。他对什么好像都不太在乎,因为无论是优异的成绩还是异性的好感他都垂手可得,不需要付出太多努力。
邹莹在他身上看到了一个她从未想象过的人生和可能,这种陌生感强烈地吸引着她,就像现在这间屋子所给予她的略带迷惑性的引诱一样。从那一刻起,她便执着地认定,他是她此生唯一的选择,即便后面历经波折,备受磨砺,她也从来没有后悔过。
不过在和他共同度过这么多年,她对镜自赏的这一刻,邹莹心里忽然产生了些许波动,虽然不足以撼动心墙,却在她心谷里撞出一丝丝细微的回音:真的值得吗?除了这个人,难道就没有别的什么能填补她心里的空洞?哪怕只有一层细沙也好。
对面的屋子传来开门声,把寂静的夜划开一道口子。
邹莹骤然回神,将心中的繁杂抛到一旁,蹑手蹑脚走到窗前,轻轻将窗棂拨开一条细缝。
另一个
邹莹看到了鱼贯进屋的两个人影,虽然只是一瞥,她还是认出了梁彦,另一个人,她也觉得眼熟,却一时间想不起是谁。
梁彦手里拎着奶茶袋子,两个人应该是刚出门吃饭回来。邹莹看着那个设计精美的包装袋,忽然想起梁彦从来没有陪自己喝过奶茶,甚至,他都不知道她喜欢喝哪个牌子,哪种口味的奶茶。和他在一起这么多年,她永远都在迁就他,几十年如一日地喝矿泉水,反倒和旁人一起或独处的时候,她才会把自己的需求放在首位。
邹莹眼角发酸,后背却忽然泛起一束战栗,震得她浑身的毛孔都炸开了。她吸了口气稳住心神,出了门,蹑手蹑脚走到对面那间屋的窗前,蜷低身子,屏气听里面的动静。
屋内并没有她想象中的迤逦缠绵声传出,邹莹松了口气,可是随之传来的对话却让她浑身发冷,如坠冰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