&esp;&esp;然而没走几步他就停下了,铜铃般的眼睛一震,不可思议地盯着前方的那道身影。
&esp;&esp;月光下,一道修长健美的身影昂然而立,英挺峻拔。
&esp;&esp;头戴紫缨盔,身披明光铠,腰悬龙雀刀,一袭血色披风在夜风中猎猎飘舞,尚未拔刀,却已然杀气腾腾。
&esp;&esp;“张九阳说是你,他虽然从未出过错,但打心底,我希望他错一次。”
&esp;&esp;“可惜……真的是你。”
&esp;&esp;岳翎的声音中透着一丝罕见的失落。
&esp;&esp;申屠雄虽然和她在公事上有所分歧,但在勇武上却颇受她欣赏,两人有时也会切磋,往往是不分高下。
&esp;&esp;君子和而不同。
&esp;&esp;她能容忍申屠雄在公事上有分歧,对她不满,哪怕是私下使绊子也无妨,但她不能容忍背叛。
&esp;&esp;背叛钦天监,背叛曾在英陵中立下的誓言,背叛那么多仰慕他跟随他,甚至愿为他战死的兄弟。
&esp;&esp;“如果你是画皮也好呀,那样至少申屠雄,还是我曾经尊重的前辈,至少那些曾为你战死的兄弟,不会在九泉之下心寒。”
&esp;&esp;她一点点拔出龙雀刀,刀身上的火焰符纹流转光华,远远望去,就好像一把从烈火中拔出的宝剑。
&esp;&esp;刀鸣铿锵,肃杀之气扑面而来,惊飞地上的枯叶。
&esp;&esp;“张九阳……”
&esp;&esp;申屠雄念叨着这个名字,想起那个白衣胜雪,云淡风轻的男子,他长叹一声。
&esp;&esp;“早知道,哪怕是冒险,我也要提前除了他。”
&esp;&esp;他还是太小瞧张九阳了,没想到自己潜伏几十年,连监正都瞒过去了,最终却被一个小小的第三境发现了身份。
&esp;&esp;申屠雄望着岳翎,整个人突然释然了。
&esp;&esp;“我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,但这些年死在我手上的邪祟不少,身为钦天监的监侯,我自问也算对得起那些兄弟了。”
&esp;&esp;他摘下了自己的亮银狮子盔,又从腰上取下一块钦天监的令牌,眼中闪过一丝复杂,然后扔在了地上。
&esp;&esp;“从此,我便不是钦天监的人,你若能杀我,也不算是刀染同袍之血。”
&esp;&esp;“我若杀了你,亦如此。”
&esp;&esp;钦天监第一铁律,不得同袍相残。
&esp;&esp;这么多年的卧底生涯,他骨子里多少刻上了几分钦天监的东西,兄弟热血,斩妖除魔,保境安民,随着死在他手上的邪祟越来越多,有时候他也会恍惚。
&esp;&esp;自己到底是人是鬼?
&esp;&esp;他不是画皮,却感觉自己仿佛披着一层无形的皮。
&esp;&esp;“为什么?”
&esp;&esp;岳翎向来是一个雷厉风行的人,面对画皮主的人从不手软,可唯独对申屠雄,她忍不住想问一声为什么。
&esp;&esp;申屠雄并不是画皮,意志清醒,并未受到其他人的操纵。
&esp;&esp;最主要的是,岳翎能感受到,他对钦天监有着一份特殊的感情,这样一位第五境的大修士,为什么要自甘堕落成为画皮主的暗子?
&esp;&esp;她实在想不通。
&esp;&esp;“因为我没得选。”
&esp;&esp;申屠雄眼中闪过一丝痛苦,他嘴角露出一丝自嘲的笑容,而后手中多了一把降魔杵。
&esp;&esp;“神居山的消息是我泄露的,这些年,我替画皮主干了不少脏事,传了不少次消息,很多人都因为我而死。”
&esp;&esp;“扬州之乱,一共死七百八十二人,重伤一千两百余人,轻伤无数。”
&esp;&esp;他吐出这些冰冷的数字,手掌紧紧攥住降魔杵,眸光低垂,却难以掩饰心中的痛苦和自责。
&esp;&esp;“可笑的是,这些数字还是我带人统计出来的。”
&esp;&esp;岳翎眸光一寒,刀身上的火焰越发炙热。
&esp;&esp;感受到岳翎的杀意,申屠雄却笑了笑,道:“你我切磋过许多次,都不分上下,这一次,也该分出来了。”
&esp;&esp;“这一次,既分高下,也决生死。”
&esp;&esp;岳翎的声音还未落下,她便已然动了,满腔怒火好似山崩地裂,轰然爆发。
&esp;&esp;拖刀而行,锋利的龙雀刀在地上划出一道深深的裂痕,火焰喷涌而出,好似火山爆发。
&esp;&esp;陷阵十二式,拖刀斩马式!
&esp;&esp;刹那间,强大的气势如山呼海啸般席卷而来,吹得申屠雄须发飘扬,甚至连脸上的皮肤都在鼓动。
&esp;&esp;“来得好!”
&esp;&esp;他一声大喝,举起降魔杵,只是一个简单的下劈,然而虚空之中,竟浮现出一座神山虚影,好似佛经中的须弥山,四周隐隐响起梵音禅唱。
&esp;&esp;一杵落下,好似佛门当头棒喝。
&esp;&esp;铛!!
&esp;&esp;龙雀刀和降魔杵相撞,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,震得四周落叶纷飞,又变成一地碎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