程怀珠嘟囔道:“就是那你成婚,我才不大高兴的呀,我觉得这门婚事不好。”
“怎么不好了?”
“就是不好。”程怀珠闷声道。
薛婵听她语气幽幽地碎碎念,不由得笑起来,捏了捏她的手:“他真的有你说的那样不好?”
程怀珠想了想:“其实也不是啦……老实说,出身好,长得不错,去了趟凉州也该颇有建树。算,还成吧。”
薛婵轻声笑道:“既然挺好的,那你怎么还唉声叹气。”
“我一点儿都不想让你嫁给他。”程怀珠有些低落,嘟囔道:“就算他很好,我也不想你嫁给他,你嫁给谁我都不乐意。”
薛婵安慰:“现在连婚期都没定,事情早着呢。”
程怀珠:“也是,睡觉吧,明儿我再好好陪你玩儿。”
“好……”薛婵困得要命,她闭上眼睡去,可还是有些心神不宁的翻身。
身边的人在黑夜里摸索了片刻,找到薛婵的手紧紧握住,她低声呢喃:“别怕,有我在……”
少女手心温暖而柔软,抚平了她自昨夜起紧绷的心。
许是是太疲惫了吧,薛婵又开始做梦了。
梦里是高蓝的天,澄柔的秋光,院子里那棵经年桂花落下一阵桂雨。
细花打着旋落在了宣纸上,陷进一笔刚渲染而出未干的墨色里。
孩童细细绘着,淡色桂花就这样跃然纸上。
很生动,风一吹,就闻到了清甜的香。
年轻的女子坐在她旁,一边轻声指点,一边作画。她低着头,露出唇边笑意。
孩童放下笔,问她:“娘,你看我画的好不好,可不可以把这个绣在衣裳上?”
女子认真看,她笑:“当然好啦,咱们峤娘画的最好了。”
薛婵抱着她的腰身,陷在温暖的怀抱里,她有些委屈:“娘,我不想走。”
可是她没有听见回答,连萦绕在鼻尖的香甜也没了。
天忽地暗了下来。
滴滴答答,是下雨了吗?
薛婵仰起脸,冰冷的水汽扑面而来。
幽黑拐角立着高长高长的影子,握刀的手抬了起来,鲜血顺着刀刃往下滴,鲜血被雨水冲开,染红了她的裙摆。
她颤抖起来,那人一手粘腻的血,覆上她的脖颈。
冰冷的刀刃划破她的颈,有热血喷涌而出。
灯笼从她手中掉落,倏然烧起来。
不知是火光燃起了她的衣裙,还是喷涌的鲜血过于滚烫。薛婵觉得浑身都烧了起来,眼前只有烈烈燃烧的火光。
有许多声音,可是太杂,她听不清。
薛婵在嘈杂的一道道声中,辨认出程怀珠焦急唤她的声。
“峤娘!”
“好烫!好好的怎么烧起来了?”
啊……
原来她是生病了,不是死了。
薛婵一病病得沉重,连烧了两天。
消息传出去,宫中拨了太医。武安侯府连差三拨人前来探望,又将药材流水似地送进程宅。
直到第三天的下午,薛婵的烧才退下,原本要进宫的事情也就因此生生耽搁了。
她足足病了大半个月,待到人大好些,已经是十月尾。
这日下午。
程怀珠坐在她床边给她擦手,云生端了药进来。
薛婵闻见药味皱起眉,她都喝了好多天的药。那药闻起来就苦的要命,于是抗拒地摇头往床内躲。
程怀珠拽着她,夺过云生手里的药碗凑到薛婵嘴边,恶狠狠威胁:“你要是自己不喝,我可就要灌了。”
薛婵闻见嘴边浓烈的药气被呛得咳嗽起来,愈发拒绝了。
见强逼不成,她又嘤嘤哭起来:“你都不知道娘娘有多担心,每天都差人来问。你看我,为了照顾你脸都瘦了一圈,你都不心疼吗?”
薛婵见她眼泪簌簌落下,不情不愿接过药碗。
云生要递勺,薛婵摆手拒绝。在两人殷切的目光下,捏着鼻子一饮而尽。
酸涩的苦味在嘴里炸开,划过喉腔,激起一阵反胃,薛婵脸色难看起来。
程怀珠见她要吐,飞快捂住她的嘴:“忍住!别吐别吐!”
云生替她顺气,往薛婵口中塞了颗杏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