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&esp;&esp;后半夜。
&esp;&esp;雨不知何时停了,霓虹也黯淡下去。
&esp;&esp;太平山陷入一片沉滞的黑暗与寂静,只有偶尔驶过的汽车引擎声,遥远得像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回响。
&esp;&esp;雷耀扬睡得很沉。
&esp;&esp;连日来的算计、压力,以及昨晚齐诗允那个突如其来的、带着抚慰意味的拥抱,让他难得地松懈了片刻神经,陷入了无梦的深眠。
&esp;&esp;然而,这份短暂宁静,被床头柜上骤然响起的手机震动声狠狠击碎。那声音在万籁俱寂的深夜里,显得格外刺耳、急促,带着一种不祥的预兆。
&esp;&esp;男人几乎是瞬间惊醒,眼神在睁开的一刹那便已恢复清明,没有丝毫刚睡醒的朦胧。
&esp;&esp;他一把抓过手提,看见屏幕上跳动着「坏脑」的代号。
&esp;&esp;雷耀扬心下一沉。平时若没有紧急大事,坏脑绝不会在这个时间打扰他。
&esp;&esp;而睡在身侧的齐诗允也被吵醒,她迷迷糊糊地哼了一声,下意识地往他身边靠了靠。他安抚似的揽着她后才按下接听键,把声音压得极低,却带着一种冰冷的锐利:
&esp;&esp;“讲。”
&esp;&esp;电话那头,坏脑的声音失去了往日的镇定,透着一丝罕见的急促和紧张:
&esp;&esp;“大佬……”
&esp;&esp;“青山病院那边……程啸坤个扑街!跑路了…”
&esp;&esp;听到这消息,空气仿佛瞬间凝固。
&esp;&esp;男人握着手提的手指猛地收紧,几乎要把外壳捏碎。黑暗中,那对琥珀色瞳眸紧缩,连同他周身的气息,都骤然变得危险而冰冷。
&esp;&esp;“几时的事?怎么逃的?”
&esp;&esp;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,但每一个字,都像冰珠砸在地上。
&esp;&esp;“应该是几个钟头前,落雨的时候。”
&esp;&esp;“具体怎么逃跑还在详细调查,个废柴护工讲,程啸坤应该是撬了后院废置区段铁网……”
&esp;&esp;光头佬在电话那头语速飞快地汇报,虽然在得知消息那一刻已经着手安排,但最终决定,还是要听雷耀扬话事。
&esp;&esp;“撬铁网?”
&esp;&esp;雷耀扬的声音里,透出浓浓的讥讽和杀意!个衰仔,果然是在扮癫!
&esp;&esp;“一个重度精神障碍的废人,有这么大本事?”
&esp;&esp;“搞清楚最近有谁去探过他,讲过什么话!还有在监狱里的!特别是洪兴的人…最主要是唐大宇那个扑街!”
&esp;&esp;他毫不犹豫,立刻就将怀疑的矛头指向了监狱里那个兴风作浪的唐大宇。
&esp;&esp;“是,已经叫人去查!”
&esp;&esp;“大佬,现在点做?全港刮他出来?”
&esp;&esp;坏脑的语调逐渐恢复平稳,继续向对方请示道。
&esp;&esp;“刮!但要暗刮!不好打草惊蛇。”
&esp;&esp;雷耀扬的思维高速运转,声音冷硬如铁,一开口,就是极为周密的安排:
&esp;&esp;“重点是所有离境口岸,特别是去澳门、东南亚的水路同偷渡线!我猜他不会留在香港等死!码头、货运场、还有所有他老豆以前的旧关系,全部不要放过!一有消息,即刻通知我!”
&esp;&esp;“明白!”
&esp;&esp;电话挂断。
&esp;&esp;卧房瞬间陷入一种比之前更深沉的死寂。
&esp;&esp;空气里,只有雷耀扬略显粗重的呼吸声,在黑暗中清晰可闻。他依旧保持着接电话的姿势,一动不动,像一头被彻底激怒、随时准备暴起噬人的猛兽。
&esp;&esp;而齐诗允早已彻底清醒。
&esp;&esp;虽然电话内容听得不完整,但方才那些只言片语,结合雷耀扬瞬间绷紧的身体和那几乎要凝结的冰冷杀意,已足够让她明白。
&esp;&esp;出大事了。
&esp;&esp;那个本该被牢牢锁在精神病院里的、与她和雷耀扬都有血海深仇的危险人物,竟然逃脱了!
&esp;&esp;女人的心瞬间收缩得厉害,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。她下意识地伸手,轻轻抓住了雷耀扬的手臂。但对方紧实有力的肌肉紧绷得像石头,温度也只比她稍高一点。
&esp;&esp;而雷耀扬,这才察觉到她的清醒和触碰。
&esp;&esp;他猛地转过头,黑暗中,眼神锐利得惊人,里面翻涌着来不及完全掩饰的震惊、暴怒以及一丝……极其罕见的、因为事态彻底脱离掌控而带来的凛然。
&esp;&esp;“rry,我吵醒你了。”
&esp;&esp;男人深吸口气,强行压下胸腔里翻腾的情绪,声音恢复了一丝平时的平稳,但在那平稳之下,是压抑不住的冰冷湍流。他看了眼手提荧光绿屏上的时间,又故作镇定地安慰道:
&esp;&esp;“社团的一些琐事,你继续睡。”
&esp;&esp;但这种情况,齐诗允怎么还可能睡得着?
&esp;&esp;她坐起身,借着微弱的光线看着他紧绷的侧脸轮廓,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冷静:
&esp;&esp;“程啸坤……逃出来了?”
&esp;&esp;她直接点破,不想再假装不知。
&esp;&esp;“雷生…”
&esp;&esp;“一个被认定重度精神病人,能从青山那种地方悄无声息地逃走,绝不简单。内部肯定有人接应,或者……外面有人早就为他铺好了路。”
&esp;&esp;凭借职业本能,齐诗允瞬间抓住了关键疑点。
&esp;&esp;雷耀扬沉默了一下,似乎惊讶于她的敏锐,但也知道事已至此瞒不过去。他轻嗯了一声,算是承认。
&esp;&esp;“如果是唐大宇……”
&esp;&esp;齐诗允想起他刚才电话里提到的名字,继续分析道:
&esp;&esp;“监狱管理那么严…要真是他策划,我猜背后必定有洪兴的参与…那程啸坤现在最有可能的去处———”
&esp;&esp;听到这里,男人思维如追踪那扑街逃跑方向的指南针,笃定地说出他的想法:
&esp;&esp;“个扑街不会留在香港。”
&esp;&esp;“他逃出来,最有可能接触洪兴的人或者是他老豆的残兵,不过蒋天养也不会这么蠢,但如果程啸坤真的找上他,最大可能…这个时候已经被送他出境。”
&esp;&esp;雷耀扬语调里,有种他自己都未觉察的冰冷肃杀,这也是他立刻下令封锁离境渠道的原因。看着对方眼中那挥之不去的阴鸷和紧绷,女人压下心中的恐惧,努力宽慰道:
&esp;&esp;“既然已经布控,总会有线索。”
&esp;&esp;“他刚逃出去,人生地不熟,又要躲藏,一定没那么快能掀起风浪。你别太担心。”
&esp;&esp;她的话与其说是分析,不如说是一种无力的安慰。
&esp;&esp;其实两人都心知肚明,一个怀着刻骨仇恨、并且极有可能被洪兴暗中接走的程啸坤,就像一个被埋藏的定时炸弹,引爆…只是时间问题。
&esp;&esp;雷耀扬没有说话,只是反握住了她微凉的手,力道有些大,仿佛要从她这里汲取一丝冷静的力量。两人在黑暗中静静坐着,各自消化着这个突如其来的噩耗所带来的冲击和不安。
&esp;&esp;而他们都不知道的是,此时此刻,程啸坤确实已经离开香港。
&esp;&esp;正如雷耀扬所料,程啸坤通过唐大宇在狱中留下的隐秘联络方式,成功联系上了蒋天养安排的人。此刻,他正窝藏在一艘前往澳门的走私快艇肮脏的底舱里,随着海浪颠簸。
&esp;&esp;冰冷的咸湿空气和发动机的轰鸣包裹着他,男人如曱甴般蜷缩在黑暗中,舔舐着逃亡的惊惧。但他眼中燃烧的,唯有对雷耀扬和齐诗允那日益炽烈的、亟待喷薄的复仇毒火。
&esp;&esp;澳门纸醉金迷的霓虹,将在不久后,成为这场血腥复仇的下一个背景板。
&esp;&esp;而香港的半山大宅中,雷耀扬的警惕性升级至最高。一场更加激烈的暗战,已然拉开序幕。
&esp;&esp;晨光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,切割开室内的昏暗。
&esp;&esp;电视里,正播放着早间新闻。女主播字正腔圆的声音,却像冰冷的金属片,反复刮擦着清晨尚且宁静的空气。
&esp;&esp;「…本台最新消息:经警方证实,昨日深夜,青山精神病院一名被裁定为重度精神障碍的男性病人程某坤,利用恶劣天气及院内管理疏漏,成功从病院逃脱……」
&esp;&esp;「据警方透露,该男子此前因藏毒和涉及多宗暴力案件被判监禁,极具危险性……」
&esp;&esp;齐诗允接过佣人递来的早餐,手猛地一顿,下意识地往向客厅。
&esp;&esp;雷耀扬坐在沙发上,面前的咖啡一口未动。
&esp;&esp;他穿着简单的黑色针织薄衫,侧脸线条紧绷,目光沉沉地盯着电视屏幕,仿佛要将那冰冷的新闻播报词句一个个拆解、碾碎。
&esp;&esp;而这时,电视屏幕上出现了青山精神病院外围的镜头,记者围堵着一名脸色铁青的惩教署官员,闪光灯噼啪作响。背景里,高墙铁丝网在晨光下显得格外森冷。
&esp;&esp;「……院方及惩教署对事件表示高度关注,已成立联合调查组,并全力配合警方在全港范围内进行搜捕。」
&esp;&esp;「警方呼吁市民如有线索,请立即举报,但切勿自行接近该名危险人物……」
&esp;&esp;很快,新闻画面切换到了下一则财经消息,但那股冰冷的寒意却已蛰伏在整个客厅。
&esp;&esp;男人拿起遥控器,面无表情地关掉了电视。房间顿然陷入一种压抑的沉默。
&esp;&esp;虽然早已知道消息,但通过官方渠道如此公开地播报出来,意味着程啸坤的逃脱已成定局,并且将引来全社会层面的关注。这无疑,给他后续的搜刮行动增加了巨大的难度和变数。
&esp;&esp;“食早餐喇。”
&esp;&esp;齐诗允将煎好的鸡蛋和叁文治端上桌,声音尽量放得轻松,但眼底的忧虑,无法完全掩饰。
&esp;&esp;雷耀扬应声,起身走到餐桌旁。